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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高无庸终于止住了咳嗽,却又抽了一小口烟,缓缓吐出,说道:“主子要秘密建储了,”
“什么,”和珅只觉耳边响起了一道炸雷,惊的他火煤子都掉进了池塘,“主子春秋鼎盛,怎么忽扒拉的……,”
“前些日子十五阿哥大病了一场,险些送命,宫里头一直瞒着,只少数几个人知道,至今还未痊愈……昨儿个夜里,主子让庆主儿陪着去御花园散心,回來时本來要顺路去趟寿康宫的,不想刚刚走到长春宫,突然晕倒在地,咱们一众伺候的奴才们差点被吓死,赶紧抢救,索性主子只昏迷了片刻便悠然醒转,当下寿康宫也不去了,径直回了养心殿……”
“这跟主子要秘密建储有甚么关系呢,”和珅隐约有些明白,细琢磨又很糊涂,忍不住打断高无庸问道,
“咱家伺候主子几十年了,当年主子密立端慧太子之时,曾经在乾清宫太祖章皇帝亲书‘正大光明’匾额之下徘徊良久,后來,主子又在密立悼敏阿哥(七阿哥永琮,孝贤皇后次子,乾隆十二年早夭,仅活二十月)为皇储之前,深夜去乾清宫,再之后,主子曾经属意十五爷永琪为未來克成大统之人,封其为荣亲王前,也曾夜半去过乾清宫……”高无庸说到这里一顿,意味深长的看着和珅,和珅心念电转,睁大眼睛问道:“莫非,昨夜主子爷……,”
点点头,高无庸忧心忡忡说道:“是啊……自从前年十五爷薨了,主子爷着实伤感,曾经露出过再不想密立皇储之事,昨夜子时末,居然又去了乾清宫,着实让人困惑……”
“你怀疑主子爷又想立皇储了,那公公感觉这一次主子属意的是谁呢,”
“不好说,十一阿哥聪明睿智,才气横溢,小小年纪,做事便十分有主见,而十五阿哥性格内向,性情凝重,为人规矩仁孝,其母魏佳主儿更是贵为六宫之首的皇贵妃,几年前便入主景仁宫,这两人都有继承大统的可能,单看主子爷怎么想了,”
十一阿哥永煋生于乾隆十七年,比和珅小两岁,历史上并无多大名气,和珅对其并无过多关注,穿越回大清已经快三年了,见到永煋的次数都有限,现在突然听高无庸对其如此重视,不禁侧目,
“如此绝密之事,谢谢公公提前告知,只是和珅才疏学浅,见识薄陋,还想听听公公有何建议,望公公不吝赐教,”
和珅诚心诚意的冲高无庸鞠了一躬,高无庸连忙将其扶住,说道:“善宝言重了,你我一见如故,在咱家的心里,一直拿你当亲人后辈看待,如此事关你前途的大事,就算冒着风险,也要提前让你知道,至于如何选择,咱家却无法给你建议,还得由你自己选择才好,至于什么‘才疏学浅,见识薄陋’的话,用來忽悠别人尚可,谁不知道你是条小狐狸,一边是势力庞大,却又极多龌龊的令妃一系,一边是不显山不露水,却有无限可能,急需大力支持的十一阿哥,孰轻孰重,你会分不清楚,”
高无庸话里虽说不给和珅建议,其实已经为其指名了明确的方向,这也正是和珅所能想到的最好选择,,既然沒有颠覆清廷的野望,自然要选择一个对自己最为有利的皇子支持,这是每一个正常人都会做出的正常选择,锦上添花虽美,却远不如雪中送炭來的实惠而又让人心存感激,
“谢公公指点……”和珅说道,一顿又问道:“这事儿还有别人知道么,”
“你入朝为官也快三年了,还不清楚宫里的事儿,看着吧,用不了多久,这话就得传出去,这也是咱家急着來见你的原因,有时候,同样的事情,时机不同,所取得的效果也会截然不同,这种道理,咱家不说你也清楚,”
和珅额首说道:“公公说的有理,不过,如何接近十一阿哥,也非一件简单的事情,即要不落痕迹,又得让他明白咱们的心意,还得抓紧时间……”
“这就是你所要考虑的事情了,咱家出宫有一会子了,不能久待,先走一步,”
将高无庸亲自送出后门儿,目送其上了小轿远去,和珅沒有回府,而是吩咐一旁伺候着的刘全去请棠儿,自己则去马厩牵了马匹,单骑独行,先往傅恒府上等棠儿,
棠儿听了刘全耳语,面色凝重着与众女告辞,回府去寻和珅,
目送棠儿远去,刘全儿神色复杂,皱着眉头沉思良久,终于攥了攥拳头,冲门房老刘头说道:“引娣小姐始终沒有消息,奶奶跟少爷心急如焚,咱们做奴才的却帮不上什么忙,真是愧对了……我出去碰碰运气,万一天可怜见得着引娣小姐消息呢,总好过守在家里干着急來的好,”
“可说是呢,去吧去吧,万一主子们问起,我自然实话实说,断不让总管一片忠心白瞎,”
刘全点点头,唤了马车,出门不提,
午时刚过,艳阳高照,秋老虎肆虐,官路上被晒的直冒白烟儿,路旁垂柳耷拉着,偶尔有风吹过才会慵懒的动上一动,行人稀疏,守门的兵士们也沒啥精神,站在城门洞子里不时小声调笑两句,无非是寡妇长娘儿短的荤话,聊以消磨时间而已,
换过一班岗后,五六个短装汉子牵着骡子赶着一辆大车逶迤而來,兵士上前查探,掀开帘子便是一股扑鼻的腐臭味道扑面而來,熏的那兵士直皱眉头,便听一个大鼻子汉子说道:“军爷吉祥,老娘中风瘫了一个來月,生了褥疮,听说城里江先生再世华佗,便來寻他……一点小意思,几位军爷打壶酒喝,”
沉甸甸的一串铜钱入手,日头下黄灿灿的耀眼,兵士不动声色的揣入怀中,一手掩鼻,一手忽闪着说道:“赶紧走赶紧走,熏死爷们了,”
“谢谢军爷,谢谢军爷,”大鼻子哈着腰连声感谢,与众汉子一同,牵着骡子进了城,过太平湖,天仙庵,在头发胡同一家医馆门口停了下來,从车上抱了一人下來,径直入了医馆,一路并无人阻拦,直驱后堂,
不多时,一名四十來岁的中年人一身青布袍子从前边慢吞吞的过來,众汉子慌忙跪倒行礼,齐声道:“属下见过江舵主,舵主吉祥,”
“都起來吧,”这位江舵主的语气不急不逊,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阴郁的感觉,与其慈悲的面孔颇不相符,“这次带來的什么货色,再如上次一般,本舵主这边好说,长老们那边……哼,”
最后一声冷哼让几个汉子如坠冰窖,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轻轻擦了擦额头渗出來的冷汗,酒糟鼻上前小意儿说道:“上次是意外,谁知道一个大家闺秀居然跟奴才暗通款曲呢,这回的货色属下专门请稳婆看了,绝对的处子,而且……”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凑到江舵主的耳边突突了几句,随着他的话,江舵主的脸上逐渐变色,末了道:“昨儿夜里乱了一宿,步军统领衙门,五城兵马司,并顺天府衙役,轮番上门寻人,想來这妮子沒有撒谎……这可是烫手的山芋……你们做的不错,人先留在这里,本舵主跟上边请示过后再做道理,至于功劳,本舵主自然不会抹煞你们的,先去吧,出城的时候小心点,别露出马脚來,”
“谢江舵主提携,属下们先告退了,”酒糟鼻长吁了口气,领着其他汉子出了医馆,
江舵主自然不会送他们,不等他们离开,便走进偏房,果见炕头躺着一名角色少女,闭着眼睛,若非胸口微微起伏,闻着扑鼻的腐臭,真要怀疑她早已死去多时,
江舵主却好像闻不到那股腐臭,站在炕前居高临下的俯视良久,转身出门,换了一身衣服,上了一乘二人小轿,出了医馆,向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