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同宇对王越这次的成绩并不满意。

    吭哧了半个月，就多考了十几分，这个速度跟乌龟爬有什么区别？他不觉得自己没上七百有多可惜，却认定了王越没有好好落实复习计划。

    “以后放学就回家，别在大教室自习了。”他靠着门框看着刚进门正在换鞋的王越，表情很严肃：“不知道你是自习还是跟人聊天呢。”

    王越这一天过得很忙碌，一刻也没闲着。

    听了一天试卷评讲，放学在食堂吃了口饭又接着上晚自习，然后到操场上跑了几圈，一会还要看书。

    现在满头大汗地刚进门，就这状态，像是跟人聊天的吗？

    苏同宇显然是在针对他的考试成绩。

    “我也没认识几个人，跟谁聊？”他辩了一句。

    好赖话他听得出来，苏同宇对人对己都是高标准严要求，不入眼的事不屑于说。能说他，也算是跟别人区别对待了。

    “知道了。”他闷闷地应了一声。

    “别答应得委曲，谁还冤枉你么？”苏同宇哼了一声，不容分辩地说：“我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自己在大教室自习从来都是认认真真的，没浪费时间跟谁聊天。

    哦……

    是有过那么一次，赵佳慧跟他请教古文阅读……也没说多长时间。

    其实赵佳慧的古文水平很好，能说到一块儿去，聊得……不，讨论得还挺愉快。

    “你说赵佳慧？”

    如果苏同宇看到这个就否定他在大教室里的用功，那太冤枉了。

    苏同宇没吭声。

    “那次不是聊天，是讨论功课。”

    苏同宇哼了一声。

    “说实话，赵佳慧的语文成绩很好，在博文班都能排在前面。”无视苏同宇的表情，王越只想说明他们真是在讨论功课。

    “是吗？那跟你不是很有话题聊？”

    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在语文上浪费时间，多看看弱势科目，都当成了耳旁风。

    “没聊，就是讨论功课。”王越有强烈的辨解愿望：“我觉得……”

    我觉得大教室里学习气氛挺好的，没人会浪费时间。

    刚开了个头，苏同宇便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你觉得怎样？”

    王越瞬间闷声了，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他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跑出来的还是刚冒出来的汗，无奈地叫道：“苏小虎！……”

    苏同宇并不怵他，抬起下巴跟他对视。

    “你又诈我？”看着那一脸得意，王越悔恨自己每次都不设防，像个傻子似的屡屡中招。

    “哪还有心思学习啊？难怪就考那么一点儿。”苏同宇带着不屑的冷笑。

    这话说的，学霸的脑子间歇性缺根弦吗？

    “别笑了，不是你……”王越话没说完，苏同宇便收了笑，转身进了房间。

    这人怎么……不让人说话？

    王越在厅里站了一会儿，磨蹭着进了卫生间洗澡。

    有人管着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以前妈妈管着他，丁杰管着他，老师管着他，他都烦得要命，以为那是束缚。

    经历很多事之后，他慢慢地懂事了，可以自我约束了，没有人再去刻意地管着他，为什么会有一丝不安？

    他怀念那些被管着的日子。

    有人管着，说明他跟别人还有点儿关系，没人管，就真是无牵无挂的一个人了。

    他擦着头发踱进苏同宇的房间。

    苏同宇坐在书桌前，塞着耳机，笔在指间娴熟地绕来绕去，花式划着圈。

    这个玩法他以前也练过，总也绕不好。

    苏同宇不理人。

    王越走过去，趴在书桌上学他的样子不说话，只盯着他手里绕来绕去的笔。

    苏同宇闻到一股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这么大一颗脑袋近在咫尺地杵在面前，想避开都难。

    他把笔“啪”的一声拍在书桌上，脚一用力，椅子往后滑开一米远。

    “你干嘛？”他拧着眉。

    王越伸手想摘他的耳机，被他一巴掌打开了，劲儿还不小。

    “不摘也行，我忘了你是顺风耳，塞着耳机也能耳听八方。”王越收回手笑着说。

    苏同宇扯着耳机线一把撜了下来：“你才顺风耳。”

    学霸气不顺，说话自带火药，句句都能被燃爆。

    惹不起。

    “我以后不在大教室自习了，放学就回家。”王越十分诚恳地表态。

    “谁要管你。”苏同宇不给面子也不给台阶，从抽屉里抽出一套卷子扔在桌上，直接下了逐令：“起开。”

    要是换了别人，王越百分百甩手走人了。

    给你脸了么？

    可是现在……他竟然没脾气。

    他以为这是自己大度心胸开阔的表现，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

    “刚才还使坏诈我，现在又气鼓鼓。我没惹你吧？”他趴在那儿没挪开，笑嘻嘻地问。

    苏同宇愣了愣，自己是在生气吗？为什么要生气？

    是王越考得不好？

    其实也不算太差。

    就算考得不好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人家自己都不介意，他又介意什么？

    “或者就是……”见他不说话，王越故作沉吟，冷不防问了一句：“你对赵佳慧有什么想法？”

    苏同宇瞪圆了眼睛盯着近在咫尺充满戏谑的脸，真想一巴掌拍上去。

    他最烦别人开这种玩笑，那些有的没的八卦的谣传的都跟他没关系，别往他身上扯。

    有人说过张晓瑜，现在又扯什么赵佳慧，这是想找事吗？

    “你胡说什么？”他绷起脸。

    王越不知哪来的不怕死的勇气，继续调侃：“你是不想她跟我说话，还是不想我跟她说话？”

    什么你跟她她跟你的，有区别吗？你想打哑迷，也要我愿意猜才行。

    苏同宇转过脸去：“我不想跟你废话，赶快消失。”

    “可以。”王越笑得有点不知死活：“你先回答问题。”

    一定是吃错药了。

    苏同宇指着门：“滚蛋，马不停蹄地滚蛋。”

    “说粗话，罚款。”

    “罚个屁。”

    “又说，并罚。”

    “滚不滚？”

    “好好好，我滚，滚回去干嘛呀……”

    苏同宇把桌上的卷子全扔给他：“该干嘛干嘛，别让我看见你。”

    王越抱着卷子滚回了自己房间。

    苏同宇靠在椅子里叹了口气，真烦！

    烦什么呢？

    王越的调侃？王越的考分？王越在大教室里不好好自习？王越跟那谁聊天？

    不仅晚自习聊，那天考完试也看到他们在树下聊，有那时间多做些卷子不好吗？

    考那么一点儿分还好意思聊天，多厚的脸皮。

    苏同宇的心情很不好，本想恶作剧地诈一诈王越，看他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傻乎乎地上当。当王越说出赵佳慧，他就觉得这个女生出现的频率有点高。

    王越自己说的，在一中不认识几个人，怎么跟这个女生这么熟悉？都熟到能一起讨论功课了？

    自己这个现成的学霸，天天待在一起也没见他主动讨论过功课，都是自己主动给他卷子又给他订复习计划。

    复习计划也是白做了，执行的人不认真，结果只能啪啪地打脸。

    就考了那么一点儿分！

    他越想越气……

    可生气也不能解决问题，对这个不自觉的人还是要严加管教。

    他来到王越房间门口伸头看了一眼，不自觉的人正在扮演用功的好学生，桌上摊了一堆卷子。

    他对看到的情景表示满意，操碎了心还要做出不显山不露水的淡定。

    其实苏同宇一露头王越的眼角余光便扫到了。

    刚才语气坚决地让他滚蛋，气没撒完肯定还要来找点儿事，即便做着卷子，他也分心准备着。

    苏同宇在门口打了个转儿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你有事儿？”王越问。

    有事儿说事儿，没事想找事儿也行，怎么着都行，您今天就把气撒完吧，别憋到明天。

    “哼！”苏同宇果然又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在用功吗？有个响动就能分神，可见那卷子做得有多敷衍。

    “你用心做题了吗？你以为你是小龙女，能一手划圆一手划方？”

    果然是来找事儿的，还把小龙女都搬出来了？

    王越倾耳聆听，不管他说什么，聆听教诲的姿式要摆正。

    等了半天，没有下文了。

    王越抬头看了一眼，苏同宇站在门口若有所思。

    “我错了，做题的时候不该一心二用，以后不这样了。”他趁着苏同宇发呆自我检讨了一番。

    “不是这个。”苏同宇想不起来刚才说的重点是什么了。

    “我以后不在大教室自习了。”王越提醒着。

    “对，就是这事。”苏同宇终于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刚才绕得太远，差点忘了主题。

    “以后放学就回家，少跟人瞎聊，不用心你怎么进前十？哼！”

    进前十不是不可能，但是需要时间。博文班都是学精，越往前追越难追，学霸哪能体会这其中的艰难。

    王越自认为是努力的，无奈仍不入学霸的眼。

    见他没回应，苏同宇眉头又拧了起来：“你没有信心？”

    “有。”王越一个激灵顿时精神了许多：“当然有。”

    “你最好说话算话，否则……”苏同宇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怎样？

    王越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苏同宇进了厨房，拉开冰箱冷冻室的抽屉。

    又要吃绿豆冰？

    “别吃太多凉的东西，”王越冲着门口喊了一嗓子：“不是有牛奶和水果吗？”

    停了几秒钟，没人理他。

    算了，爱怎样就怎样吧，也管不了。

    他点开手机打算订个时，好好做套卷子。

    苏同宇又悄无声息地进来了，拿着个缺了角的绿豆冰，抱着那罐山核桃仁，把一盒牛奶放到他桌上。

    伸头看了看铺开的卷子，不是语文，便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王越冲着天花板吐了口气，开始做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