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痴情误
作家文雨所作长安风起花如雪,第 8 章 痴情误,内容摘要:
“第一场甲号,中等。”
“第一场乙号,下等。”
“第一场丙号,中等。”
......
考核成绩分三等,代表舞者的号牌,上等是打圈,中等是直竖,下等是打叉。教坊考核的规矩,一场演出完毕,帐幕之内的评委们就当场宣布等级。
朝廷对左右教坊的乐师和乐工考核极其严格,乐师们年年就是在考核中度过的。现在乐师们成了考官,这种入门考核,对她们来说太过简单。乐舞一开,只要稍微看上两眼,就已经是心中就有数了。现场宣布结果,是为了最大限度的杜绝舞弊。众目睽睽之下,都是浸淫此道多年的行家,是好是坏,一眼就了然了,没必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但是这世间,只要有考试,就有潜规则,有舞弊。评委是人,是人就会有亲戚好友,门生弟子,甚至个人好恶,新仇旧恨。不能抱怨,不能愤怒,抱怨愤怒是失了气度,只能接受现实,还要强忍着眼泪,微笑着,这就是人类世界的生存法则。
轮到任福娘了,她站在高台之上,一双灵活的眼睛滴溜溜地左右转动。她在找人。
长安人喜欢看热闹,教坊司考核这样的大事,长安人,尤其是长安城里年轻的男人们,一个个削尖了脑袋一样攀墙爬树,挤得密密麻麻都是常事。徐三一大早就占好了位置,抱着坊外的一株老槐树,脚下踏着一根横枝,伸长了颈子从浓密的槐树叶看着台上。任福娘走出来,他一眼就看见了,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
台上的任福娘嫣然一笑。这样的徐三于她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童年时被父亲关起来,徐三就是如此这般爬上她家院子外那棵大柳树,一点点坏,一点点小滑头地打招呼,陪她说话,甚至唱歌给她听,于是,她生活里的一点点小烦恼,一点点小忧伤,一点点地,融化,消失。
任福娘不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徐三。她年轻,生命是那么的美好,和徐三在一起就是她生命中的喜悦,美好和安然。所以无论如何她不能失败。
悠扬的笛声响起,任福娘身上的黄绡衫随着微风飘荡起来。脚下飞头履踏出,绣带飘飘,瞬间她已然沉浸在舞蹈之中。
郑举举匆匆而来,满头的汗,鞋子也脏了。冯妙妙赶紧打开包袱,拿出备用的鞋子。
“换上吧。我们两的脚一样大。”冯妙妙说道。
郑举举迟疑片刻。“我穿了你的,你怎么办?”
“备用备用,就是准备不时之需,你现在这样,就是不时之需。怎么样,打听出来了吗?”郑举举坐在马车边沿,两只脚儿荡呀荡,冯妙妙帮她换下鞋子。
“福娘真真是,运气不好。”郑举举叹了一口气,把她打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九个评委里面,有个叫张娘子的,她跟柳梦瑾过节很深。本来也没什么,参加考核的人这么多,谁知道谁是谁。偏偏柳大娘子闹了一场,评委们都听得真真的。张娘子已经在打听柳大娘子带了哪些人来参加考核。”
当年驸马萧郎君来到平康坊,第一个点的并不是柳梦瑾,而是张娘子。两个人也曾有过你浓我浓,床席之间,情迷之时,驸马也曾答应过帮张娘子赎身。但是男人的话,酒醒后就忘,没过几日驸马迷上了柳梦瑾,把张娘子全然抛到了脑后。
柳梦瑾和萧驸马的痴恋在长安城闹得有多轰动,张娘子就被平康坊的姐妹们笑话得有多厉害。失恋的女人本就可怕,更何况是平康坊的女人失恋。张娘子失去了萧驸马之后,苦练技艺,三年后,柳梦瑾被公主高价转卖,张娘子在殿前献艺,入住宜春院。
冯妙妙想了想,缓缓说道:“福娘的琵琶我倒是不担心,至少已经得了柳大娘子一半的真传。但是第一场考舞蹈。舞蹈是她的弱项,技巧在中下之间,唯一的优势是长相娇俏可人,评委的印象是关键。抬抬手的话,可以得个中等。但是评委们的心思,常常都是觉得我们这些人年龄还小,就是应该受些挫折,多些磨练。”
任福娘的舞蹈考核结果出来了,下等。也就是说,任福娘的舞蹈,初选没过。
结果一报出来,徐三手一滑,差点从树上摔下去,幸好他反映快,死命地抱住了,然后一动不动,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手臂发酸,再也抱不动树干,这才滑了下来,背靠着树干,双手抱头,哭了起来。
任福娘的脑子“嗡”的一声,完全炸裂开来,然后就是空白一片。她呆呆站在那里,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绝望,身体开始摇晃,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还有评委们的眼睛都在盯着。
冯妙妙赶紧上前,抱住任福娘,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别哭,福娘,别哭,跳舞本来就不是你的强项,能跳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乐器才是你要准备的重点。你打小跟着柳大娘子学琵琶,能行的,一定能行的。”
评委那边,行歌楼早早就打点过了,福娘的舞蹈,按照惯例拿个中等过初选没问题,现在很明显是被人针对了。后面的两场比赛,必须是琵琶拿了上等,才能有机会参加复选。大家都是内行人,任福娘这一次是没有机会了。但是,绝望中的人,最需要的不是现实或者责罚,而是虚无缥缈的希望,甚至谎言。
“我的琵琶——真的能成?”任福娘抬起泪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众人。
“成的,一定成的。”郑举举重重地点了点头。
任千千一直专心在为自己的考核做着准备。平日里她跟任福娘虽然几乎没有往来,但到底在一个楼子里呆着,低头不见抬头见。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还是专心准备后面的两场考核吧。”任千千硬梆梆地说道。
任福娘没想到任千千居然会说安慰的话,张大了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谢谢。”
柳梦瑾匆匆而来,一肚子的火气全冲向了任福娘。“舞蹈居然拿了个下等,我的脸都让你丢光了。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福娘,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乐器一途。乐器这一项拿不到上等,进不了教坊司,也别折腾了,嫁人吧。”
柳梦瑾这话,戳中了任福娘心中的恐惧,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冯妙妙怒了:“柳大娘子,你怎么能这样,福娘她年未及笄,今年考不上还有明年。为什么一定要逼着她嫁人。”
柳梦瑾淡淡道:“我的女儿,我说让她何时嫁人她就得何时嫁人。”
“你——”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怒气,从脚底一直冲到了头顶,郑举举撸起了袖子,亮出精心保养的长指甲,朝着柳梦瑾冲过去,她这是要打人。
冯妙妙吓了一大跳,平日里看郑举举傲气得紧,没想到还是个冲动热血的。这真要是把柳大娘子打了,事情就闹大了。冯妙妙来不及多想,一把抱住郑举举。
“举举,马上轮到你了,赶紧去准备。”
“冯妙妙你别管,今天我一定要教训教训这个老娘们,太欺负人了。”郑举举气得直跳脚。
冯妙妙一边死死抱着郑举举不放手,一边对着任千千说道:“任千千,别站着了,赶紧地,把柳大娘子拉走。举举这是要发疯了。”
依着任千千的性子,这样的事情她是懒得搭理的。但是,冯妙妙都点名了,她还不站出来,事后楼子里的妈妈们问起来,她也脱不了干系。
任千千死命拉走柳梦瑾的同时,还不忘记瞪了冯妙妙一眼,怪她多管闲事也就罢了,还管到她的头上来了。
任千千拉走了柳梦瑾,郑举举再有脾气也得歇了。
“福娘好歹也是柳大娘子看着长大,叫她一声干娘的。说句安慰的话会烂了她的舌头不成。”
“郑举举,你好歹也是跟柳大娘子学过几天琵琶,要喊人一声师长的。今天你要是真把柳大娘子打了,不敬师长,不敬阿母,名声还要不要。”
郑举举满不在乎。“冯妙妙,你就是书读多了,架子端起来就放不下去了。平康坊这种地方,最不需要的就是名声。”她看了一眼规规矩矩跟在管事身后上了马车的任福娘,叹了一口气,“福娘要真能不要命了,豁出去跟柳大娘子闹腾一回,她的事,说不定还有转机。不过,看她那性子,难。”
刚才这一阵闹腾,郑举举的妆花了,连头发都乱了。冯妙妙看不下去,只能象个老妈子一样帮她整理。
“好好好,怎么都是你有理。”
这时台上的都知在高声说道:“第四场现在开始,请第五场的小娘子作准备。”
“举举,你是第五场,从现在开始,不许说话,不许想东想西。”
冯妙妙话说到一半,看到郑举举调皮地眨了眨眼,越发地无奈。“眼睛也给我闭上,专心准备一会儿的舞蹈。要是跳不好,楼子里的妈妈们责罚是小事,柳大娘子第一个跳出来笑话你。”
郑举举乖乖地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却是乱七八糟。她有意结交冯妙妙,是为了打探李七娘的行踪。
秋娘子说,做刺最难的,不是刺向目标心脏的那一刀,是你看着目标的眼睛,对自己说,杀死他!
郑举举心里很清楚,他们要杀的,是冯妙妙的阿娘。如果失败了,她对不住死去的阿翁,对不住生不如死的阿爷。但是,如果成功了,她又该怎样?是不是要斩草除根?是不是要连冯妙妙一起杀死?
郑举举睁开眼睛,冯妙妙就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台上的小娘子跳舞。大概是感应到了郑举举的目光,她回过头,对着郑举举笑了笑,说道:“你放心,她们跳的都不如你。举举,你一定能拿个上等。”
平康坊的女人,一哭一笑都是精心□□过的,没有不美丽的,没有不动人的,但是,郑举举仍然失了神。
郑举举的舞蹈顺利地拿到了上等。在她后面上场的是任千千,任千千也是上等。她们二人,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教坊司的大门。
教坊考核的规矩,歌、舞和搊弹家三项,或者是舞蹈、搊弹和诗文三项,如果一项拿了上等,其余两项都通过了初选,那么下面就不必再参加复选了,直接名列教坊。
考核成绩一宣布,楼子里的妈妈们一个个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围着郑举举和任千千巴结奉承。任千千目不斜视上了行歌楼的马车离开。郑举举却是一直等着冯妙妙。
冯妙妙的舞蹈得了个中等,过了初选,也是相当不错的成绩。
“晚上我陪你练一练琵琶吧。叫上福娘一起。”考核结果一出来,郑举举主动提议。
“好。不过主要还是陪福娘。她的琵琶要拿了上等才有资格参加复选。”
马车里,刚刚完成考核的冯妙妙汗流不止,她贪凉,扯掉了披帛拿了把小扇子扇风。郑举举看不下去,又把披帛拿回来仔细给她披上。
“怪热的。”冯妙妙在抱怨。
“刚出了汗就这么敞着吹风,回头要是嚷嚷肩膀痛,看我还理不理你。”郑举举没好气。
相处久了,冯妙妙就把郑举举的小性子琢磨出来了,来得快也去得快,冲动的时候喊打喊杀是真的,真情流露对人好也是真的。冯妙妙看得出来,郑举举有秘密。但是,平康坊的女人,包括她自己,谁又没有秘密呢?守好自己的秘密,也不去过问别人的秘密,人与人之间,只释放单纯的友善和关心。冯妙妙觉得,这样,挺好的。
冯妙妙伸出食指勾了勾郑举举的衣带,郑举举装作生气不理会。冯妙妙继续,终于,郑举举崩不住了,笑了,两个年轻的女孩,相视而笑。如果这时候有人问,你们为什么要笑?她们自己也回答不出来。只是觉得,阳光正好,青春年少,如果不笑一笑,辜负了阳光,辜负了年华,仅此而已。
夕阳西下,两个人回了行歌楼,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徐福娘,刚走进后花园,远远地看见任千千站在墙边的老槐树下。树上,不上不下抱着树干,进退两难,一脸狼狈的人,却是徐三。
冯妙妙和郑举举都惊呆了。任千千是出了名的冷心冷肺,今天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管起了任福娘的闲事。郑举举按捺不住,赶紧就要去问个究竟。
“先看看再说。”冯妙妙拉着郑举举躲在回廊后面。
任千千冷冷地看着徐三。又是气愤又是懊恼。她明明在屋里练琵琶练得好好的,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跑出来骂徐三。
任千千和任福娘是同一个假母,同一个院子,只隔着一堵墙住着,说话的声音大了都听得清清楚楚。或是任福娘溜出去,或是徐三爬墙进来,这两人私会,任千千定是瞧在眼里的。一开始,任福娘还有些不安,送了小点心过去巴结贿赂。但是没想到,任千千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任福娘只是天真,不是傻。她看得明白,任千千在瞧不起她,瞧不起她和徐三。从此以后,任福娘不再自讨没趣,离任千千远远的。好在任千千既瞧不起告密的小人,自然更是不屑于去做告密的事。两人倒也相安无事。
任千千确实是看不起任福娘,都是被铜钱逼到平康坊的女人,怎么就能被男女之情神魂颠倒,失了神志呢?
她早看穿了这个世道,为了活命,亲叔叔能把侄子侄女卖掉,流两滴眼泪说声对不起有什么用?她和哥哥的卖身钱,成了叔叔儿女们活命的口粮。从踏入平康坊的那一天开始,她在这世上,就只有哥哥一个亲人。其余一切种种,都无足轻重。在行歌楼里呆久了,看男人们来来去去,梦里醉里,海誓山盟,看女人们哭哭笑笑,白天一张脸,晚上一张脸,有钱时一张脸,没了铜钱,又是一张脸。
舞蹈拿了上等,楼子里的姐妹们都说,是脱离平康坊,通往自主命运的第一步。任千千不由得冷笑。如今这个世道,女人离开了平康坊,上哪里去赚铜钱?抱着良家妇女的招牌卖儿卖女吗?自主命运的第一步?不过是更大的笑话罢了。平康坊的女人,不能挑人。教坊的女人,可以自己挑人,挑更有钱的,更俊俏的,更温柔体贴的。不过是女人们的自我安慰罢了。男人们把你当宠物,由着你的小性子,看你娇纵,看你挑三捡四,不过是换一个取乐的方式罢了。别当真,较真的女人输掉的不是体面铜钱,较真的女人输掉的——是命。
任千千在屋子里盘算着:进了教坊司一年能赚多少钱?在教坊多少年能挣够赎身的银子?在教坊多少年能挣够养老的钱?她算来算去,一想到大哥不知身在何处?不知要花费多少铜钱才能找到大哥。如果大哥和叔叔一样,有着饿得眼睛发绿的一大家子,还得多少铜钱银子填进去才不至于卖儿卖女......
任千千正算得心烦气躁,隔壁屋子里不断地闹出动静:先是任福娘回来了,小声地哭了一会儿,刚拿出琵琶弹了三五声,徐三□□来了。听一听脚步声,人还没进屋,琵琶就放下了,两个傻子开始抱头痛哭,福娘的声音都哭哑了,想来眼睛也肿的,后面还有琵琶的考核,这么下去,不用想也是打不起精神来的。
任千千的铜钱账算不下去了,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任福娘的死活与自己不相干。任福娘那样天真的傻子,就应该让徐三这样的除了一张甜得腻人的嘴一无是处的浪荡子,搅和得头破血流,身心俱伤,从此收拾了天真,谋划出生计,那才是真正的活路......
就是一股子脾气上来了,任千千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猛地推开了隔壁的门。她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踩在门槛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哭成一团的两个人。
任福娘连忙把徐三挡在身后,担心吊胆地看着任千千的身后。“千千。”
“我没带人来。”
福娘松了口气。
徐三也从福娘身后站直了身体,正要开口说话。任千千看着徐三,狠狠了说出了一个字:“滚!”
徐三呆住了。“任小娘子。”
“一千缗。拿得出钱来就去找柳大娘子赎人。拿不出钱来就滚蛋,福娘后面还有考核,你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哭哭啼啼,是要触福娘的霉头还是怎的。”任千千说的都是大实话,极为难听。
徐三俊俏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动了动嘴唇正要说话。
“滚。”任千千根本不给徐三说话的机会。这男人自小在平康坊里走动,练就的一张天花乱坠的嘴,
徐三起身离开,任千千这才走进屋子,把琵琶塞到福娘手里。
“练完一个时辰。”
任千千离开福娘的屋子,把门关上,听到屋里幽幽咽咽的琵琶声传出来,这才觉得堵在胸口的那口浊气消散了不少。刚要回屋,一抬头,看到原本打算攀树爬墙离开的徐三停了下来,坐在树上,听着屋里的琵琶声,那口浊气又回来了,堵在了任千千的胸口。
“你!”任千千轻蔑地一点头,“筹了多少铜钱?”
徐三一脸窘迫,低声说道:“不到两百缗。”
“不是说你去给东楼的花魁娘子做帮闲,一个月下来少说也能挣两百缗。”
“本来是答应了的。可是,要离开长安,就赶不上教坊的考核了。铜钱以后还能挣,福娘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得守着。万一没考上,柳大娘子那个性格,只会骂人。我怕,福娘身边连个说安慰话的人都没有,岂不是让人心疼死了。”
角落里的冯妙妙和郑举举听到这话,也是惊呆了。
“任小娘子,你是个好心的。一会儿你和福娘说,等考核完了,我会拼命筹钱的,让她安心。”
徐三的话没说完,任千千已经看也懒得再看他一眼,扭头离开。
屋里的福娘专心在练琵琶,树上的徐三听得都痴了,他是乐户出生,自然是听得懂的。福娘心里的不安,恐惧,还有痴嗔。
冯妙妙怔怔地,落下泪来。
郑举举心里也是发堵。“跟你又不相干,你哭什么哭。”
“我就是觉得,即便是徐三筹够了钱,福娘赎了身跟着他,也未必能过上好日子。”
“福娘现在开心就够了,又不是仙家的灵丹妙药,还能管人一辈子平安喜乐不成。妙妙,你还不明白吗?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决定是永远正确的。看不透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日子就是这么过的,多想无益。当天晚上,行歌楼开了宴席,过了初选的郑举举,任千千坐了上首,冯妙妙作陪。至于落选的任福娘,勒令在屋子里苦练技艺,不得出房门一步。
楼子里的姑娘们管事们都来祝贺。平日里看也不看她们一眼的魏子美也特地赶回来,亲自敬了一杯酒,喝得大醉。
有管事的想上来劝,被魏子美身边的人拦住了。
“小娘子今天心情不好,就随她去吧。”
“出什么事了?”
“杨云秀死了。”
“杨云秀是谁?”宴席上的人面面相觑。
冯妙妙默默地喝了一杯酒。她自然是记得的杨云秀这个名字的,那个被卢杞强行纳入府内的女校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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