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粉蝶扑彩百花香，玉露琼浆仙家藏。

    若无凝霜枝头显，光有月桂溢满洋。

    “你去哪里了？”当看到灵月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除了担心，云洛布满血丝的眼只剩下愤怒了。其实云洛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愤怒的情绪，只是在看到灵月的那瞬间无数种情绪像失控的cháo水般涌了上来。担心、关怀、兴奋，还有那种安稳的感觉，虽然只是短短数ri，但心里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总是空落落的，但就在看到灵月的瞬间，这个空洞仿佛就被填满了。他甚至在庆幸，她回来了，没有一去不返。但他不得不做出那样的表情，他的责任不允许他不做出任何反应。

    “我被人带走了。“

    “就这样而已？”

    灵月看了看周围的人，大家都知趣地走开了。他们有很多话要说吧，也许把一切解决了再上路，才能专心应付接下来的事。

    “你知道我碰到谁了吗？”大家走后，灵月开口道，“我看见思寒了，她没有死，只是已经没有肉身了。”

    “是这样啊——”云洛听得很平静，他也没有料到自己会如此平静听完灵月的话，还能如此平静地回答，曾经那样强烈的想念和依恋，仿佛顷刻间荡然无存，仿佛“思寒”这个名字都要想很久才能想起，可平静之后，心为什么会痛？总是期望得到她的消息，真正得到的时候反而没有兴奋和激动了呢？

    “你这样的反应倒是在我意料之外。我还以为你会高兴得跳起来呢？”灵月有些失落，没有收到意想的效果，但心中的喜悦却怎么也藏不住。

    “灵月，以后不要这样讲，”云洛用深邃的眼注视着灵月，“如果可以，我能不能要求你做一件事？”

    灵月默默点点头，等着云洛说下去。

    “答应我，回来就不要再离开了，没有你，我……我们都不习惯。”

    “你——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样的话？”

    “我希望你可以一直陪着我。我只是很单纯得这样希望着，至于理由，我也不知道。”

    “你只是单纯得这样想？你都没有弄清楚自己真正的心意，凭什么对我说这么不负责的话？”

    “灵月，你听我说，”云洛说的很平静，似乎他把一切都看透了，“每个人都会有回忆，儿时不想忘记的美好，但人又不能停止不前，所以有时候会很矛盾，看不清自己的心意。”

    “回忆？”

    “是的，思寒对于我而言就是这样一个回忆。”

    “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呢？”小溪边，两个孩子相对而立，小男孩好奇地问坐在对面的女孩，“你是什么人？也是师父的弟子吗？”

    “谁要跟那个臭老头学东西？谁要跟你这个小鬼头说话？”小女孩的态度很不友善，这着实让小男孩吃了一惊。这里的每一个人，他的师兄们没有一个不对师父敬仰万分，可是这个小女孩却是那么不屑一顾，还叫师父臭老头。这对于小云洛而言是闻所未闻的。

    “你又是谁？为什么要侵占我的地方？”小女孩未待他反应过来，又冷冷且充满敌意地问道。

    “这里是你的地方？”小云洛觉得有些好笑，这里是师父的地方，居然有个小鬼头来这里抢地盘。师父，那个受人万千崇敬的人似乎在那个小女孩面前也失了威严。

    “算了，算了。看你傻乎乎的，就让你待一会儿吧。”小女孩说话从来都是始料未及的。从晕了跟师父学艺那天起，他就以“天赋异禀，聪明绝顶”博得师父的宠爱，不惜倾囊相爱，没想到在一个小姑娘眼中尽是一个“傻乎乎”的人。

    这样特别的女孩，这样特别的境遇，对于枯燥无味的学艺生活无疑是一个奇遇了。十几岁的孩子，已经懂得生存的不易，师父只能将自己的本事传授给最强的人，他要让自己最强才能学得师父真传，不辜负父亲的期望。但又不能让自己锋芒毕露，这样众位师兄心中会暗自生恨，师父也不会传授技艺。不可以让别人看透自己在想什么，但自己要清楚地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不能太张扬，但又要找准时机表现自己；师父是可洞悉一切的天人，要博得他的喜爱也非易事。每天都是机关算尽，完全失去了他那个年纪应该享受的快乐，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不应该相信谁。

    “我可以常来和你说说话吗？”不知为什么，小云洛竟然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产生如此强烈的信任感，或许是因为都是孩子的缘故吧。

    “我不要！”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自从那以后，小云洛便不自主地去溪边。哪怕见不到她，只是静静地坐一会儿，心里也觉得愉快很多。开始只是偷偷的，在心情极度不好的时候才去，后来这变成了每天必须的功课。有时甚至一坐就是一晚。碰到她的时候很少，只是能隐隐看见溪对面她娇小的身影，他不想打扰她，在相识的第一天就已经很明确的告诉了他，在这里他是“客”。偶尔，她心情好时也与他聊上几句，她总是骂他傻，他也总是用自己的方式逗她笑，那笑声是他不曾听见过的，清亮、干脆，有阳光的味道和力量。他们都是少话的人，常常都是隔溪相对一言不发。她喜欢摆弄些他从未见过的东西，当她玩腻了，就很大方的“送”给他了，但他是不敢带回去的，这些东西都被他好好地藏在一棵树上，见不到她的时候他会去看看，就像见到她一样。

    这些都让小云洛的童年不至于同他想的那样灰暗，至少他也有个朋友。但现实总会让孩子的美好幻想破灭，让他们变得灰暗，用极为残酷的方式教会一个孩子自保的本能。

    “你怎么了？今天都不怎么发傻了？”

    “我被师父责罚了。”

    “你做错事了？”

    “没有，是我大师兄陷害我。”小云洛很委屈地说着，虽然他早已熟悉这样的事情，整ri看着师兄们尔虞我诈的斗着，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有一天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师兄故意摔破了师父的水晶司盘，却说是我做的，师父也不听我解释，所以……”

    “所以你就受罚了？真是个笨蛋！”

    “我？笨蛋？”

    “是，笨蛋。你明明知道自己生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中，却放松jing惕，被人陷害是你活该。”

    “哼哼，是吗？”小云洛的眼神有些愤怒，“他对我还不错。”

    “所以你是笨蛋！你不知道，为利益聚在一起的人是没有友谊可讲的，没有人会有永远的朋友。合作只是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

    “你还真是冷血绝情。”

    “因为我要活下来。”

    小云洛眼中寒意骤起，语气中隐藏着杀气：“你觉的我应该怎么做？”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从那以后到他回家以前，他都再也没有去过溪边。

    一个月后，大师兄暴毙在自己的卧房之中；仅半月后，师父的四大入室也都无一幸免；再而后，云洛成为师父的唯一入室弟子；而最后，他尽得师父真传，由当初的小师弟成为艺压群雄的大师兄。

    在云洛辞别师父即将回家的时候，他再次来到小溪边。

    “谢谢你。“

    “这是你自己做的，何必谢我？“

    “呵呵，你还是没有变，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又与你有什么相关，这是我的事。”

    “是吗？”云洛靠近溪水，长久以来他都没有真切地见过她的面容，小时候这样的小溪对他来说太宽了，他过不去，又有水雾笼罩，也看不真切。后来，他也习惯了与她隔溪相对了，也不知道如果他闯过去会不会冒犯了她，即便他渴望看见她的芳容，但也只是在心中默默描绘。可如今，他要离开了，说不定以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只是希望可以见她一面，记住她的样子，“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我想见见你。”

    “不要。”

    “没有人可以对我说不要。”以云洛今ri的功力，这样的小溪不足以成为他的屏障，王者的气度已不容任何人违背他的意愿。瞬息之间，他已除开水雾，跃至对岸。

    “我说不要！”突然，伴着坚定的声音，溪水中腾起一道水幕，硬生生地将云洛逼退回去。

    “你——”

    “不要挑战我的极限！我们会见面的，不过不是现在。请你记住，从现在开始，我们，是敌人！”

    “你的意思是？思寒她就是当时那个小女孩？”

    “应该不是。只是给我的感觉很像，所以当我见到她的时候就有种熟悉的感觉，小时候的那段记忆又浮现了出来。曾经我以为她就是那个会叫我笨蛋的人，可是她们不是同一个人，因为她是不会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离开我的。”

    “可是，有些事你不知道，是她……”

    “是她找凌风救我们的。你想说的是这个吧？”云洛温柔地扬扬嘴角，眼神中有些疲惫，但充满暖意，“那都已经不重要了。过去的终会过去，而未来是遥不可期，所以重要的是现在。”说完，云洛期待地看着灵月，灵月低着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那一刹那时间停止了。

    “你，可以像她那样陪着我，直到时间的尽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