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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

作家张天华所作金龙入海,北京,内容摘要:

    “把我彻底的搞乱了!”刘佩红端起了红酒,给梁金龙一听冰镇可乐,“艳玲妹妹给我买了很夸张的内衣,非要我换上,你进来的时候,我正在跟她闹着玩,我想打岔,怎么就说到这个沉重的话题了。我本来是想对你说,市政府安排我们到北京去,要钱,要政策,名义上我带队,其实政府办把什么都安排好了,机票都订好了,你想不想陪我去啊?”

    “你这是去工作,我跟着,算什么,家属?”梁金龙听到刘佩红这么讲,忽然意识到,刘佩红也许是嫉妒自己和刘艳玲出去玩儿了,“会不会影响你工作啊?”

    刘佩红果然大窘:“你,不去就算了,什么家属,多难听啊,伤你自尊了?”

    刘艳玲听到这儿,把蒙在脸上的枕头一扔,呲楞坐起来:“不行,把我一个扔家里!嘿嘿,带上我行不?”

    “你也去?那太好了,我给你也订机票!”刘佩红高兴了。

    “嘿嘿,我就那么一说,金龙,你跟着佩红姐去吧,我家里看门!北京像符延河那样儿的可多了,什么京城四少啊,佩红姐又那么漂亮,别被人拐跑了!”

    “艳玲,你,看我不打你!你老欺负我!”刘佩红哭笑不得。

    “艳玲,你得理不饶人啊,”梁金龙转过头来对刘艳玲说,“佩红姐处处护着你,以后不许跟佩红姐这么开玩笑啊!你做那些事情虽然有你的道理,但你感觉有道理,不见得就是对的,再有道理,让家里担心,你好高兴啊!”

    “姐姐,我错了!”刘艳玲一伸舌头,“就是怕你们担心,才瞒着没有告诉你们的!你们去北京,安安心心的走,我保证在家乖乖地,不惹祸,不乱跑,不让你们担心!”

    “你不跟我们一起去了?”梁金龙惊讶的问。

    “我也有个收购计划!”刘艳玲炫耀的笑着,“市上的度假村!柳子明买下了度假村,他想加入我们公司,我让他啊,带着度假村加入,这样啊,两家都不花钱!这两天就要谈,我走不开的,不过啊,我建议啊,别让金龙和你们政府的人一块儿坐飞机,你们开车去,到北京,有车也方便!”

    “嗯!”刘佩红知道梁金龙愿意去北京,开心的笑了。

    徐娜和政府的一帮工作人员乘飞机打前站,就住在了本市在北京的办事处。丁胜利和梁金龙换着开车,京广高速很便捷,到了北京拥堵了半天,幸亏徐娜打电话过来,已经在陶然亭附近给他们订了房子,车开到陶然亭,天已经黑了。帮他们提行李到了房间,丁胜利掏出车钥匙,为难的说:“梁主任,我把车给你们留下,你要是出门儿,我随叫随到!”

    刘佩红看着丁胜利:“我跟你先到驻京办吧,跟大家打声招呼!”

    刘佩红去了驻京办,梁金龙一个人就在旅馆呆不住,信步走到了陶然亭公园,学生时代的他,曾经很喜欢这里,主要是这儿有昆曲剧社,代表剧目有王实甫的《西厢记》和汤显祖的《牡丹亭》。梁金龙喜欢的是“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无奈现如今这里没有了往日的“一只笛子,一曲哀婉”。

    到处是汗油满面的家长领着稚气未脱的孩子,来参加各类补习进修班,人人都满怀着希望,希冀着在资源稀缺的社会里给自己卡一个合适的位置。周围不复有往日的文化气氛,在梁金龙看来,满街匆匆走的仿佛不是人,而是一群赌徒,带的也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怀抱着赌本儿,出来找机会一博的。梁金龙见路边一溜石凳上,坐的都是老人,他们眼巴巴的看着来来往往的急急火火走路的人:就像看乒乓球比赛的观众,随着球的运动,他们的头转过来,又转过去。老人们期待着有路人关注他们。然而路人忙的视他们为无物,路人出来时找机会的,老人是麻烦,谁都懒得搭理。梁金龙一问老人,才知道现如今的昆曲在大观园,一场门票上千元呢。

    呵呵,一千元看场戏,不是平民的乐呵。梁金龙就是有钱,也犯不着花一千元,何况刘佩红不在跟前,独个儿去听戏!

    施施然,梁金龙就溜达到了陶然亭,老远看到了高君宇和石评梅倚肩相拥的汉白玉石像。当学生时,梁金龙听到过同学们谈起这段五四青年人的恋情,他不感兴趣,那和他无关,他知道,自己那些同学,羡慕着人家高君宇和石评梅两人能有个石像被人记忆着,人总是得寸进尺的,有了爱情,还希望爱情好,爱情好,还指望着自己的爱情能像神话一样被万世流传。梁金龙那时候,只想着赚一天十几块钱的生活费,他没有爱情,他不正眼看这对玉石一样的恋人。

    几年以后,故地重游,梁金龙现在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刘佩红带着自己逛北京,就下榻在这繁华的闹市!自己衣食无忧了,该对爱情有了期盼吧?梁金龙发现自己想到的不是云里雾里,他看到的是这段传奇的偶然性。

    高君宇是五四青年里的先锋,带头冲击赵家楼,殴打曹汝霖,拿一般老百姓的视角来看,就是学生里的刺儿头。不仅如此,就像大部分“五四”的风云人物一样,他们首先是休掉了家里的妻子,来向世人表示他们的与众不同。休掉妻子去追当时在体校教书的石评梅,石评梅当然拒绝,最多也就是一个登徒子对一个漂亮女孩子的单相思而已,他们两生前也许万万想不到,后人居然把他们放一块儿凭吊爱情。但是有了这个陶然亭,有了这个塑像,他们在一般人眼里就是恩爱的人!

    这就是北京啊,陶然亭如今是繁华的闹市,当年建这个亭子的时候,这儿可是荒郊野外,前清官场失意的学究们,经常在这儿发牢骚,谈些宫廷里的秘闻,说些前朝旧事,也有造诣较深的,就做了很多清高的诗来诉说情怀,无非是想说,我不是没有本事,我只是时运不济罢了,这样儿的诗词,最易在社会政治经济地位更不如他们的人那儿引起共鸣,北京是天子脚下,五湖四海的追逐名利的人都往这儿聚,能如愿以偿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不能遂愿的人,在这儿回味一下从名高位重处沦落的人的牢骚,也好平抑自己那趋炎附势、红尘万丈的不甘,于是,这陶然亭名气还是很大的。

    梁金龙无意去留恋前人的碑帖,他想到的是另外一个人: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他在心里问,跑到北京来的这么多人里头,也许有很多很多的人,在名利场摸爬滚打、潮起潮落之余,会兴起乡愁的。

    想追逐名利,在哪儿都行,人只要还在这条道儿上奔波,在哪儿都是羁旅!有人想起过归宿么?可是大部分的人,就好比是风筝,来北京,就是想趁一股好风,再往上飘高儿,何曾想到过为什么往高飘!

    “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李闯王当年在前门箭楼,弯弓射牌楼的时候,嘲笑在煤山歪脖子树下的崇祯失败的时候,想过没有,他失去原动力的那天,也会像断线的风筝,从万丈云霄一头扎向尘埃,仅仅是八十天以后的事情?

    然而权力如此多娇,引得无数英雄前赴后继,建国后不到二十年,高岗,饶漱石,彭德怀,刘少奇,罗瑞卿,林彪…

    梁金龙看不到吸引,只见到处诡异的霓虹华灯,夜空里的深邃。

    就在此时,刘佩红来电话了,她已经回到了旅馆,梁金龙拔脚往回赶。

    “你一个人不感觉孤单吗?刚刚我们到京的人,开了个碰头会,你不知道啊,省长也在这里,郑市长也在!传达了六省区行政首长联席会议的精神。”刘佩红兴致勃勃的给梁金龙讲着,梁金龙微微笑着。

    “这几天在京召开的六省区合作行政首长联席会议上,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副主任透露,中央拟出台新时期全面老工业基地发展的政策。与10年前体制机制不活、经济增速下滑、大量职工下岗、民生问题突出的困境相比,实施的‘振兴工业’战略就会使六省区的发展,站在了新的历史起点上。会上提出来的目标是区内经济总量由1.27万亿元增加到五年末的5.04万亿元,年均增长12.7%,比前5年加快3.5个百分点。”

    “我知道了,你吃过晚饭了吗?”梁金龙笑眯眯的问。

    “工作餐!”刘佩红接着说,“你知道这预示着什么吗?我们这次来的正是时候,国家给政策,自然会有配套的资金,现在就看谁得能量大,活动得力,省长都说了,现在六省区,就比谁在这次国家政策上切到的蛋糕多,郑市长可是表了态的,大家都跃跃欲试呢!”

    “那你的任务可就重了!”梁金龙忧心忡忡的说,“大家可都指望着你呢!”

    “我的任务当然重,可是比较单纯,就是见到老首长,刚才也电话联系了,老首长就在北京呢,可是明天不行,太忙,省长交代了,要见缝插针,随时待命!”

    “我以为你要挨个儿跑各部委呢!”梁金龙乐了,“那就是说,你明天可以陪我了?”

    “跑各部委的事儿有人去做,意义不大,省长说了,大家都挤在那儿,透明度就太高了,公事公办的成分多,但是例行公事的事情必须做,还得做好,做细,做出特色,这次带来的人足够了,我恰恰不在行,所以,我的任务就是见老首长,目标是以一敌百!”

    “哦?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梁金龙听到这儿问。

    “我们就来了七八个,省上来了四十个呢!全是公关专家!”

    “公关专家!”梁金龙笑着摇了摇头。

    “哎,你可别小看了公关,盘子就那么大,人家分多了,你就分少了!所以大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北京机关里的人,可威风了,现在,一个小小的科员,也敢把省长训的一愣一愣的!一下班,大家抢着招呼机关大大小小的人,就跟抢钱似的,吃饭,消费,私底下,红包不知道有多大!”

    “哦?”梁金龙忽然就想到了刘锦辉也在北京,于是拿出了电话。

    “刘书记,我是金龙,六省区合作行政首长联席会议的事儿你听说了吧,国家好像给了好多政策和配套资金,我们省长也在北京参加了会议!”

    “我见到了省长,但是这次的首要目标还是省会城市,公关的力度我们很难跟上!”刘锦辉在电话里抱怨,“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佩红讲的,她人就在北京!”梁金龙不敢直接讲自己在北京。

    “哦,你过来吧,拿上个一两千万!”刘锦辉很直接。

    “好的!”

    “要快!”

    “知道了!”

    “明天玩儿不成了!”刘佩红看着梁金龙。

    “我是自找的!”梁金龙自嘲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