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腐朽的空气中。响起结冰的声音。这间大殿之内。并不是只有将军与茉崔蒂两个人。围绕在黑暗的各个角落。还有数不清的、目光灼灼的眼睛。

    似是冥火。

    白骨帝国北疆境内。尚在修建中的冥魂王座以南。夜魇大联盟的建筑。哪怕在白天也显得惨白和森冷。

    这是一座用白骨堆砌而出的城堡。

    “啊……。”

    极寒的亡灵能量。从中生出玫瑰花枝上那般的尖刺。穿过盔甲的保护。尽数扎进茉崔蒂的身体里。流淌出的鲜红血液只是蔓延出很小的一段距离。就被冰封在这股能量中。永远凝结。

    茉崔蒂慢慢变成了一座冰雕。唯一能够动弹的。只剩下颈部以上的部位。

    那位将军朝茉崔蒂走了下來。

    冰冷的手指掐住茉崔蒂的下巴。让她抬起头。

    哪怕是在这么近的情况下。茉崔蒂也无法将她上属的脸看得真切。除了一双透着青蓝色光点的眼睛之外。仿佛永远都笼罩在一片黑色的雾霭中。

    “掌握着我们大联盟最新情报的重要人物。你就这么放他走了。”将军沉闷的声音在茉崔蒂耳边炸响。“你还打算护送他回到晴雪城。是么。”

    太冷了。冷得甚至麻痹了痛觉。茉崔蒂本能地颤抖。但是被冰封住的她。连动一毫米也做不到。

    这是茉崔蒂第一次经历失败。身为原魅影之纱中的一名刺客。是不容失败的。失败就意味着死亡。

    寒冷使她保持清醒。她开始计算着各种得失。

    自从來到这个名为夜魇大联盟的地方。获得了黑皇杖的之力后。茉崔蒂几乎可以在任何面临危机的时候全身而退。

    譬如。她现在就可以启用这份力量。逃脱将军对她的控制。逃出生天。

    但是夜魇大联盟天网恢恢。她又不可能以一当百。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后面的结果。和无用的逃亡有什么区别。

    “将军。目标不是一个人行动。我有他们的情报。”茉崔蒂最后抛开了所有跟逃有关的念想。恢复了冷静。

    青蓝色的眼睛微微一眯。将军手向身侧一摆。寒冰尽数散去。“说。”

    剧烈的痛楚顿时蔓延到全身。茉崔蒂咬紧牙关。最终还是沒能支撑得住。痛得跪下身。

    寒冰消融。不再有任何东西堵住伤口。茉崔蒂全身变得血流如注。

    听说。茉崔蒂只是听说。这位从魔霭圣池而來的特立独行的亡灵骑士亚巴顿。其折磨人的手段。可以远比她自己所受的这次高超得多。

    茉崔蒂发誓自己不要再面对第二次了。

    “我找到目标的时候。目标的身边还有三个人。其中有两个是天辉契约者。”茉崔蒂继续说道：“有一个是火魔导士。还有一个。是……”

    茉崔蒂想起那天斜冲进自己跟刚铎中间的那个人。

    明明沒有见过。可是总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个拿着白炙色长剑的敌人。只给她留下了一条信息。一条身为遗迹契约者都会印在脑海中的信息。

    折光。

    如果脑海中告诉她的都是真的话。要是那敌人真的想杀她。她或许根本伤不到那敌人。自己就先被杀死了吧。

    可是那天。那敌人从未对她发动攻击。

    为什么……。

    “你有了魔法免疫之力。区区一介法师。不足为惧。”亚巴顿问道：“还有一个。是什么。”

    茉崔蒂回过神。“还有一个能够抵挡伤害的魔剑士。”

    魔剑士。即为会魔法的剑士。听到这里。亚巴顿冷冷一笑。说來他自己好像完全符合茉崔蒂的描述。

    “这么说一个魔剑士就让你任务失败了。”

    “是的。那魔剑士。对目标的保护十分严密……”

    “废物。”

    仿佛亚巴顿每一次动怒。空气都会冷三分。震彻殿堂的怒吼还未消绝。地面已经开始结霜了。

    “你明明拥有足够的能力。为什么不把他们都杀了。别告诉我。你还在秉持着你那愚蠢的信条。”

    不巧。亚巴顿所言极是。这次的失败。完全是因为茉崔蒂多年來养成的一个习惯。

    一直以來。茉崔蒂都是通过冥想來确定暗杀的目标。这是魅影之纱赋予他们的能力。与其说是能力。倒不如说是条款吧。只有冥想。杀人。才能获得更强的力量。走上强者的道路。这是她们的规则。

    因此。不是目标的人。茉崔蒂是不会杀的。

    由于亚巴顿说得那句话。茉崔蒂低下了头。亚巴顿就知道他说到点上了。

    “忘记了吗。你不单和夜魇遗迹有一重契约。还有我。我们大联盟内的所有人。”

    “你不是在开始的时候就跪在我面前求我的么。说只要大联盟帮你清理掉魅影之纱的所有人。你就愿意做任何事。”

    茉崔蒂提着一口气。始终沒能呼出來。

    倒不是因为夜魇大联盟要清理掉魅影之纱。茉崔蒂对魅影之纱那个组织沒有任何留恋。她在意的是她的尊严。亚巴顿竟然当着如此多的人的面。把她最不光彩的事抖出來。

    一个人不能同时拥有两份契约。加入了夜魇大联盟。就意味着茉崔蒂不能再遵从魅影之纱的原则了。

    违背了魅影之纱的原则的人。会受到追杀。防止组织的秘密被泄露出去。

    茉崔蒂与夜魇遗迹之间的契约。是连她自己也沒察觉到的。还是在大联盟中的一个“好心人”提醒了她。

    脱离魅影之纱的控制。就自由了么。茉崔蒂不这么认为。

    这还远远不是无拘无束的状态。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一次。我允许你带一个人随你一同去执行任务。不过。任务要求变更。”

    “暗杀契约令丢了我不管。你要把那三个天辉契约者都杀了。才算完成任务。”

    三个。茉崔蒂陷入了为难。不是因为难度的原因。她总觉得。那个魔剑士。不是她应该杀的人。

    总觉得以前见过。

    也许不是在现实里见过。可能是在冥想中。

    茉崔蒂突然想起來了。有一次。她的冥想结果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冥想告诉她的不是暗杀目标。而是……有缘人。

    有缘人。是什么意思。

    但是这情况太特殊了。怎么会忘记。茉崔蒂是真真切切记得那个有缘人的啊。她是个人类。不是有着一对长耳朵的精灵。

    “你在听我说话么。”

    “是。”

    茉崔蒂行礼退下。思绪还是沒能理清楚。不过现在的要事。是找一个随她一同执行任务的人。

    离开这个寒冷阴森的地方。哪怕是重新见到了白日的光线。也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找谁呢。茉崔蒂首先想到的人选。她第一个就否决掉了。

    墨丘利。虽然仅仅是一道能量形态的鬼影。茉崔蒂还是把她看作姐妹。墨丘利在大联盟很照顾她。在沒有任务的时光里会陪着她。好得就像是她的影子。

    因为是在和天辉的人打交道。每次行动。都有可能会死。她不想让墨丘利死。

    但是除了墨丘利之外。她就再沒有和其他人有着说得过去的交集了。有的只是知道一个名字。有的甚至连面都沒有见过。

    不知不觉。茉崔蒂连自己走到哪里了都忘记了。反正一直就在大联盟里走着。只记得是在往上楼的方向走。因为亚巴顿所在的地方深处地下几十公尺。

    “你看起來很迷茫。是在梦游么。”

    一个女孩斜斜地倚在白骨砌成的梁柱旁。脸上沒有任何表情。正悠闲地摆弄着头发上的哥特式花瓣发卡。抬眼朝茉崔蒂看着。

    但是她一点也沒有给人以正常女孩的感觉。倒像是个沒有生命的傀儡娃娃。

    “梦梦。”茉崔蒂试探性地问了句。

    “我很讨厌你们这么叫我。”被称作梦梦的女孩依旧沒有任何表情。幽幽地起身。幽幽地朝茉崔蒂飘了过來。

    茉崔蒂这才发现。梦梦的洛丽塔大蓬蕾丝裙底下。沒有双脚。

    “我是阿特洛波斯·班妮·埃勒门托。我的体内流淌着夜之女神妮塔莎的血。你们怎么可以用这么庸俗的名字称呼我。”梦梦的双眼忽然亮成紫色。有那么一瞬的时间里。茉崔蒂看到了梦魇中令她最为恐惧的事物。

    梦梦的眼睛只是一瞬便恢复了正常。茉崔蒂这才在心中想道。谁会记你那么长的名字。

    茉崔蒂不理会梦梦的生气。径自说道：“想出去玩么。”

    同时。茉崔蒂的心里已经确认了这个人选。她那一手强大的噩梦掌控。可以帮自己一个大忙。

    梦梦毫无神色的紫瞳里。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

    “出去……玩。去哪里。”梦梦麻木地歪着头。问道。

    茉崔蒂觉得梦梦这样的速度真的是慢得可以了。当然。这是在毫无危机的情况下。茉崔蒂见机一把抓过梦梦的手臂。直接从侧方打开的窗户跳了出去。

    “啊……”

    如果这是一场剧。梦梦说话都像在读台词。哪怕是惊叫的声音。也像是一个人在面无表情地练文字发声。

    “你。要。带。我。去。哪。里。”

    梦梦的**头在随风狂舞。她的表情镇定依旧。眼睛都不眨一下。

    “去杀人。”茉崔蒂不耐烦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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