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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亲情所在

作家孟行远所作生命的法则,第十八章 亲情所在,内容摘要:

    幽白的墙壁散出令人窒息的气息。

    我坐在手术室门旁不断做着深呼吸藉以调整情绪。

    母亲进去足有一个小时了而只有我一人在此等待喜讯或恶讯。

    心内不断自我安慰——只是一个小手术而已这里的医生是最高明的……

    寒假本想回家稍作休息过一个举家欢乐的新年却未料到督促母亲参加政府的利民计划、妇女生理健康检查得到一个子宫积瘤的噩耗。

    我永忘不了她得到这个消息时的慌张和失措。

    她怕死。

    原本父亲认为年后再去做手术好点至少可以好好地过个年但母亲害怕。到医院进行复查坚定了她尽快手术的决心亦坚定了我的心。

    虽然怕进医院。

    父亲那次入院的痛苦情况这辈子也不会离开我的大脑。只是一个小小的咽喉炎肿竟迫一个坚强的男人到开始立遗嘱的程度更迫另一个坚强的男人到进入病房的刹那就刹不住眼泪。

    没有任何理由只是知道父亲“可能”会死心里就有不能止息的酸楚和痛苦。

    隔了几年我终于成长一些母亲却又不得不进入医院。

    因着家里情况的限制父亲无法来帮手我向他下了一个男人的承诺:一切由我负责。他答应了他信任自己的儿子已经成年的儿子。

    “没得事的你们这个手术比我们那个还小不会有事的……”同病房邻床病人姐姐的丈夫在旁安慰我。他的妻子比母亲迟来一天却是急诊来时已经深度昏迷宫外孕的晚期原因就是最初现状况时拖延没有及时手术。幸好天不负人她手术圆满成功虽然大失血到得靠血浆撑过危险期。因着我帮手不少的缘故我很受病房内外由病人到医生的欢心母亲的主治医师和护士长更见面就直呼我“孝顺的儿子”迫得脸皮向来不薄的我亦红了脸。

    我向他露出镇定的笑容表示没事。他主动跑来帮手已经让我感受到人间温情的存在宽心少许。

    时间过去近两个小时时一名医生推开手术室的门叫我的名字。

    我应唤起身时他将一个被鲜血浸泡着的器官给我看。这是医院的规矩需要将受术者割下的部分给家属看。看着盆内血淋淋、约两个拳头大小的子宫医生用镊子翻给我看上面大大小小的肿瘤。

    尽管已经见识过不少血腥定力够强的我亦不由心、腹间翻腾起来。

    这是母亲当年孕育我的器官有着血浓于水的牵连。

    被告知手术成功后我才稍感安心浑体都有轻度松弛的感觉。医院固然不为我所喜但不能否认的是它挽救了母亲的性命。

    我的改变始于茵茵对我吼出那句话加深于父亲的手术从那时起我就定下自己人生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就是感情。亲情和爱情前者还要排在第一位原因很简单因为没有父母就不会有我我应当对他们感恩。

    母亲出来了。

    她没有睁开眼睛只能从翕动的鼻、唇知道生命仍在继续。

    担架抬她回病房后我仍未真正轻松术后还有一道“忍痛”关未过。医生曾说过很多病人的手术很成功可是她们受不了那道“痛”关结果致命。

    我第一时间给父亲去了电话告诉了这个好消息。他只说了句“知道啦”似乎这是应该的般。

    后来我才领悟过来这表达出了他对我的绝对信任。

    手术后的一夜我固执地在母亲病床旁守候竟夜没有睡觉。由于手术麻醉的后遗症母亲下腹暂时失去机能无法抑尿又只能靠导管排泄致她不得不频频排尿我则负责将导管口放正痰盂口接尿倒尿间或提醒她翻身避免出现肠粘结。

    尽管数日的紧张让身体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尽管做的是脏活我仍感到非常的快乐。怕死的母亲在我眼中如此可爱很多时候不用我提醒自己就会挣扎着翻身不叫我帮忙——她不想我累着。

    一夜间母子两人都未入眠。

    后半夜麻*醉药的效果失却缝合的刀口开始疼痛但医生说杜冷丁十二小时只能用两次母亲只能靠自己的毅力坚持抵抗。她开始呻吟声音由小渐大显示出痛苦的变化趋势。我轻轻握着她的手恨不得以身相替但却只能静静看着她。

    曾受过重伤、在清醒的状态下做过手术的我深知那种皮肉撕离的痛苦是何等的巨大。

    思维不觉想到当年母亲分娩想必也是经受了比如今更巨大的痛苦。

    作为一个儿子从出生起我就注定亏欠母亲;而能够拿来偿还这亏欠的只有亲情只有孝顺、尊敬和爱护。

    从思想转型开始我就再不想做出任何违背父母心意的事情更不愿让他们担心是以在外地经历的大部分我都没告诉他们。等到将来某一天我自己已经家成业就可以让老人们安心时我才会吐出陈年旧事。

    天明后医生终于给母亲打了麻*醉药她才能稍稍睡一觉。我忙前忙后地在病房内跑来跑去趁着空闲时间帮邻床病人做些碎事或者替护士拿东西。

    麻*醉药的药效再次过去母亲没有再叫我催医生打药虽然今天仍可有一次。医生曾说过杜冷丁本是毒麻类药打多了会有危害她完全听了进去。直到痛得无法再忍受时我才找护士长给她打了第二针。但她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得到大家的刮目相看连我这身为儿子的亲密者亦是第一次知道母亲的毅力是如此坚强。

    夜间藉着外边走廊透入的灯光看着母亲已经布满脸上的皱纹我不知为何心酸不已喉间涩然。

    不知觉间母亲也老了一天天的衰老一天天生命的流逝几十年后仍会死去。

    我还没有到能够承受至亲离逝的程度只能期望将来能够。

    第三天时母亲已经能够喝稀粥精神渐旺可以和邻床的姐姐及另一位同龄阿姨闲聊。麻*醉药她再未打过一次痛时就强忍过去。

    看着她我忽然想到自己强的适应力和忍耐力以前未仔细思考过现在才知道除了父亲的功劳外更遗传自母亲。他们给了我值得自己骄傲的一切尤其是最宝贵的生命。

    等母亲的疼痛基本上到可以轻松忍受的程度时母亲的笑容开始增多大概因为知道自己不用再为这病担心。更出奇的是她开始和同伴聊起让我窘迫的话题——找媳妇儿——不到两天旁边姐姐那仍在高中的表妹、同龄阿姨的侄女儿甚至女儿都被三个不同年龄层的女人一一提了出来自然全被我笑着用开玩笑的语气拒绝。

    真如的事我仍未告诉家人也不能怪望孙心切的母亲。

    事到后来愈演愈烈。

    亲切随和的护士长查房时偶听这事登时兴高采烈地把她在上大学的侄女“隆重介绍”出来还保证说“温柔体贴美丽动人”。

    我的终身大事就这么被四个女人乐此不疲地来回折腾。

    然后最尴尬的时刻到了。一个刚离开卫校的小女孩在医院做护工长相小巧可爱脸上经常带着羞涩的笑容还如一切新出道的新人般时常犯些小迷糊颇受母亲们的欢迎连我亦时常忍不住逗她两句。在诸多后备人选被拒绝掉后隔床阿姨竟开始当面撮合我们。

    笑声过后是十分的尴尬连续两天的时间里彼此见面时都不敢说笑直到另一个和她一起入院的小护工快嘴说出她已经有男友后这事才结束。

    一周过去时近除夕母亲坚持回家因过年要准备的东西一件都还没着落。一起离开医院时我突奇想父亲、母亲都已经因为疾病手术过一次似乎这是我家的“劫”现在只剩我未因此入过院。

    或者将来某一天我会如他们般无法抵抗上天的力量进入医院但希望那时他们已经不在我身边——甚至不在人世。

    这绝非诅咒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他们长寿;但也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那种等待至亲生命被挽回时所要经历的心灵之痛。

    无论何时何地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父母都不为痛苦所罩。

    那亦是一个儿子对父母最高的孝顺。